细雨如丝,轻柔地抚过小山村的静谧,我沐浴在这份湿润的清凉中,从遥远的异地乘着车辆归来,沿着蜿蜒的山径,步向坐落在山腰的故乡。
行李箱的滚轮轻轻响起,仿佛唤醒了林中精灵的梦,几声犬吠随风而来。踏入久违的家门,轻声向午睡中的爷爷问好。爷爷起身,带着慈祥为我整理行装,细问我在外的种种。短暂休憩后,我踏上了通往菜园的小路。
无伞遮头,我才算真正归来的农人,心灵在这片土地寻得归宿。转过每一道古旧的屋角,经过每一株参天的古树,眼前便是一片沿山起伏的农田,四散的菜畦点缀其间。在前方,一栋黑瓦白墙的老屋下,油菜花地如诗如画。细雨中的油菜花晕染开来,宛若雨中的一轮小太阳。初见,心中荡漾起喜悦的波纹;久视,则涌起一股特别的情愫,温馨而亲切。
我缓缓地沿着小径前行,菜地逐渐映入眼帘。在那片嫩绿的花丛中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,那便是我的奶奶,在为丰收的年景做着准备。油菜花,这种油料作物,其籽粒成熟后可榨油,是厨房里不可或缺的珍宝。在这个山村,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,山茶树种植稀少,每年还需为远在他乡的子女留存一些,因此油菜变得尤为珍贵。
奶奶弓着腰,一丝不苟地清除着土地上的杂草。没有杂草的干扰,油菜方能茁壮成长,这是农人的守则,自古至今未曾改变。油菜高过篱笆,淡青色的秆犹如模特儿般挺拔,顶着艳丽的华冠;又好似朴实的农人,头顶着油菜花编织的草帽。奶奶身着蓝色的中山装,黑色的裤管下,一双布满裂纹的手在泥土中劳作,一簇簇杂草被放在一旁。我走近,双手轻抚土地,一株株杂草被我连根拔起。
我们述说着过去和现在的故事。
当年,奶奶年轻时,是村里有名的种田能手。原本应平静度过一生,却逢大跃进的浪潮。食堂建设兴起,人人服从集体的召唤。为了追求进度和高产,奶奶不得不在夜幕下举着火把插秧。人,就是在这样逼迫自己至极限中度过。一天的劳作,换来的报酬微薄,用当下的语言来说,那就是工资,而在那个年代,却是赖以生存的粮食。粮食不足,便以番薯果腹;茶油稀缺,便种植油菜。何种作物能够养家糊口,就种植什么。就这样,一个大家族得以绵延。
看着这片金黄的油菜花,看着奶奶那双伟大的手,敬意油然而生。